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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年錯,十幾寒窗空餘雪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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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年錯,十幾寒窗空餘雪(五)

樓箜被吵醒來時,周圍又是鬧哄哄的景象,眼前還是一如既往吊著個鬼,只不過從鬼新娘變成老媼。

樓箜無語地將老媼頭摁過來,敲兩下,聽聲音果然空心木頭。

隨後毫不猶豫一拳砸爛,然後低頭看向自己迷糊期間畫的稿子。

“糟糕,怎麽把祖傳錘法畫出來了。”樓箜碎碎叨叨地暗自懊惱,然後左右警惕一看,發現大家都在認真地處於驚嚇狀態,心口一松,順手燒了。

待全部成灰後,奪走老媼手中所握菜刀,舒展雙臂輕輕拉扯:“當英雄去嘍!”

極速的俯沖使得溪川背後傳來倒地的悶痛,背部與地板相接之時,溪川側身倒臥在另一具木傀身上,以做緩沖,盡管如此,還是顛了個頭昏腦脹。

顧不上坐下喘息片刻,溪川擡手斬斷身上的繩子,向木制機關響起的源頭處奔馳而去。

可惜,人還未行,腳下便無端被狠狠絆了一跤,膝蓋直直戳如地上,半邊身子登時麻成一片。

商沈木急忙將不小心滾錯方向的老媼拾回來,但那條繩子卻已牢牢纏在溪川腳腕之上,令她動彈不得。

“對,對不起。”商沈木慌忙擺手道歉,立直身子就要向前去抓已經爬到窗戶邊上的黑影,但地面繩子錯綜覆雜,商沈木的武力值又是半吊子的水平,看的溪川慘不忍睹。

她跪在地上,左手舉起方才搶過來的菜刀,平持胸前,咬牙蓄力,在那黑影即將攀上窗戶之時,雪白的刀刃化為鋥亮的流線,帶著十成十的力道朝前方橫劈過去。

還是制服老媼的那招,只不過這次菜刀脫手,遠程攻擊。

那道黑影“撲通”一聲倒下,在近處傳來忍痛的抽氣聲,他短時間內是別想站起來。

商沈木看著這一刀,眼睛瞪得大大的,忘了眨巴。

溪川解開繩子,揉了揉吃痛的膝蓋,拍了下商沈木的肩膀:“太子殿下可還好,嫌犯已經倒地,快解開繩子,我們一起走吧。”

“哦哦哦。”商沈木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,哼哧哼哧解開繩子,亦步亦趨地跟在溪川身後,“你方才那刀可有名字?”

“無甚雅名,猛彘出欄罷了。”

“欸!”商沈木擺擺手,“我雖不會武,但也是見過不少名家,你方才那一刀沈穩雄厚,十分漂亮,怎能叫橫沖直撞,猛彘出欄。”

溪川轉過頭來微笑地看著商沈木,溫柔地解釋道:“草民這招就叫猛彘出欄。”

“啊?那你之前制住老媼胳膊腕兒的那一招呢?”太子急吼吼跟在後面尋解釋,似是不太相信。

溪川蹲下來拿繩子將那人四肢束住,不急不緩地解答太子殿下的好奇心:“挽手逮雞。”

商沈木:“?”

“太子殿下,可否幫我再拿一截兒繩子呢?”溪川發出友好幫助請求。

太子呼哧呼哧又砍了一截兒拿過來,看著她將那人的腿牢牢綁住,然後有些不開心地抱怨:“我今年十六了,不是小孩子了,你不要懵我。”

溪川詫異地看向商沈木:“太子殿下為何會覺得如此。”

“哪個有名的刀劍功法沒有一個響當當的名號,不願說就不願說,何苦編一個來戲弄我。”

溪川輕輕搖頭:“有人想讓自己千辛萬苦創出的武功譽滿天下,所以會起一個威風凜凜的名字,以便流放百代,不過可能我的師父沒這麽覺得吧,我也沒怎麽細想這個,若太子殿下喜歡,不妨給兩招起個名字,我安上,也好炫耀炫耀。”

商沈木心中竊喜,臉色立馬多雲轉晴:“那我可得好好想想,想個威風的,聽名字都能聞風喪膽那種。”

溪川一把扯下那黑衣人的面罩,眉頭微皺,此人她認識,翰林學士——錢方玟,曾與裝扮成楚天賜的她有過一面之緣。

果不其然,身後商沈木看到這人眉目是驚呼道:“錢翰林!”

但此時錢翰林被溪川那一刀砍的徹底昏死過去,什麽反應都無法給出。

溪川往旁一瞥,便見著了一摞厚厚的戲本子,許是負責這場荒謬盛會的人沒有料到,有人可以這般大著膽子摸到老巢來,所以並沒有專門方置戲本的暗格,這才讓錢方玟慌慌張張逃跑時攥在手裏,被他們繳獲。

二人翻開一看,憑著印象指出其中幾處與昨晚鬼新娘唱吟的詞文十分相近,便當機立斷這本折子就是那鬼新娘想要告訴他們的消息,立刻如火如荼看起來。

故事並不難理解,即使個別字被墨沁著看不清楚,也能大致推出原劇情,實在是這個故事太過老生常談。

狀元郎進京趕考,妻子掏出全部身家傾囊相助,待郎君功成之後身著紅花騎著高頭大馬來接她,卻收到訣別書一封,被狠遭拋棄,最後落得個郁郁寡歡,紅顏薄命的下場。

很悲情卻也很憤怒。

“我要是那新娘,定扛著刀,搜遍上京每一片土地,將負心漢找出來,大卸八塊。”溪川忿忿地說道。

商沈木也跟著附和:“溪川兄所言極是,若我是那狀元郎,哪怕是被公主逼死,也要留口氣兒,傳信給那好姑娘,說自己不服承諾,讓她再找個好人家嫁了。”

商沈木拽一拽溪川的衣袖:“你看到了嗎?這鬼新娘口中的負心郎,好像是王安。”

“嗯。太子殿下也發現了?這便有趣了,一種故事,兩種結局。”

“你覺得誰說的是對的?”商沈木問道。

“草民覺得,無非兩種,一種有人扯謊,一種是少了重要環節,導致信息缺失,顯出兩個版本。針對兩個故事都由背後主使給出這一點,我更傾向於第二個版本。”

“哦,那就是說王安被妻子拋棄,被公主脅迫是真,而王安的發妻被遺棄,郁郁而終也是真?”

溪川微微頷首,溫和地詢問太子意見:“太子殿下有何高見?”

“照你這麽說的話,那就是公主從中作梗,要妻子被拋棄,自覺退出正妻之位,又要王安感到自己被拋棄,從而願意將正妻之位拱手給她,那照理說這個公主應該成功了?畢竟高官厚祿放在眼前,發妻又不要自己了,這麽大的誤會產生,王安很難不對公主動心吧。”

溪川點頭道:“太子所言極是,那此處場所是誰設置的,錢翰林到底是誰的人,怕是有點眉目了。”

商沈木不解:“為何是有點,感覺一定是新娘的某個後人或者親眷的後人設置的,為新娘報仇,你看那又是紅嫁衣,又是紅指甲的,看著就嚇人。”

“可若是王安最後得知了真相呢?心灰意冷,決定報覆,也不是沒有可能。”

“那冤有頭債有主,他找公主報仇好了啊,為何要將你我卷入其中。”

溪川低眉沈思,這的確是個問題。

如果是新娘家裏的人報仇,公主勢力極大,他們求告無門,只能借職務之便圈禁考生阻撓科考,倒是有理有據。如果是王安的話,公主是他枕邊人,氣極捏死便好,綁他們作甚。

而且若是親眷覆仇,時間必定不會太早,畢竟隔著好幾輪的後人才不會因為祖宗的悲傷事而搭上自己前途,再者,祖宗都沒了,那祖宗的仇人必定也成黃土一抔,上哪兒報的哪門子仇。

“還是線索太少了。”溪川搖搖頭。

正說著,腳邊傳來咳嗽的聲音,溪川左手微擡,將戲折子卷成一個小筒指向錢方玟,道:“太子殿下不妨聽聽錢翰林的版本。”

那人左右環視一圈,鹹魚般躺倒在地上,也不打算掙紮了:“太子殿下,如你所見綁你到此的正是在下,現在我已在你手中,要殺要剮隨你便。”

溪川盤腿坐在他對面,拿那人身上的布角擦了塊幹凈的地方請太子坐下,然後沈聲開口:“錢翰林也是一路科舉上來的,應當知道科舉對讀書人有多重要,您貿然前來攪亂考試,居心何為。”

商沈木點頭附和:“是啊是啊,我記得您還說過要盡己所能,讓天下讀書人都有一方安身立命之所,為何要如此做。”

錢方玟冷笑一聲,轉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:“太子殿下十指不沾陽春水,又怎知理想和現實之間隔著多遠的鴻溝。您自己不也有辦不到的事嘛,還一大把一大把的。”

“可我也在努力做啊,至少現在是,以後也會一直是,勤為徑、苦作舟,還是您教我的道理呢,溪川兄也是吧,千辛萬苦讀了這麽久的書,也是有高理想的。”商沈木出聲反駁道。

溪川點點頭,算是提供一小下支持,然後出聲將帶偏的題目拉回來:“您費這麽大力氣給自己按一個砍頭的罪名,應該不只是洩憤的吧。攪黃科考、綁架太子,讓這件事激起民憤,直接傳到皇帝耳朵裏再掩無可掩,讓嗤之以鼻之人不信也得信是為其一。想必還有一個其二吧,將故事通過厲鬼索命的方式傳給在場讀書人,讓他們在鬼神之說面前也得對此事深信不疑,待出去後,利用文墨,將此事撰寫,讓真相在民間廣為流傳。錢翰林,您此次怕是要摘下一頂大人物的烏紗帽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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